第二十章 奸情

　　“先前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隐隐有不好预感。我尚且没有逼问你纵火一事，你便觉得山穷水尽去寻崔司业献媚。你虽小慧颇多，三人之中最为敏捷，却心术不正、动机不良，你借徐伯瑜的火折子作梗，妄图借刀伤人，又借此引起崔允灏的注意，当真是好心机！”

　　“昨夜有人亲眼见你与崔司业举止亲昵，妄图勾引崔司业，常人男子与乾阳相合有悖纲常，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明昶只痴愣地看着眼前如此不近人情顽固至此的沈穆生，双唇打颤说不出话来。

　　“为师可警告你，在这之前国子监有一个姓徐的八品主簿，也曾是我的学生，”老者言语平淡，却叫明昶听得笑容尽失不寒而栗，“听说他的下场，不太好。”

　　明昶在原地怔怔许久，想不到被沈穆生一番针刺一般的言语将浑身的聪慧贬低得一无是处，顿时双眼便模糊起来，鼻子一酸不争气得就要掉泪。

　　徐伯瑜仗势欺人、目无王法，活该被落井下石！任明睿自恃才学、刚愎自用，他眼中根本就并非值得老师一心栽培之人，自己明明并不亚于任明睿，为何就不能被老师垂青？

　　那火折子，本就是违禁的东西，是徐伯瑜带入彝伦堂的，他算不得栽赃！究竟是谁，谁这么狠心，他明明做的滴水不漏，就算沈穆生不喜欢他也断然不会怀疑自己纵火，定是因为昨晚那夜中之人暗中见了见不得之事告密！何其龌龊，何其阴险，什么样的人才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

　　明昶从沈穆生的责难中回过神来，越发狠戾。

　　“小畜生，你心中其实恨极了我吧？”明昶看着眼前依旧不言不语抿着双唇的少年，“你不妨说说，你看见了那场景，是什么感觉？”

　　“我没有。”

　　陈肖双目噙泪，双拳紧握，精壮的上身随着忍耐抽泣的呼吸起起伏伏。明昶看得心软，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却看见陈肖的左眼眶血流不止，手里的包着糖糕的竹签上面粘着鲜血，流淌得陈肖有力的手掌满手都是。

　　顿时一目了然。他昨夜逃出国子监，只为为他买一包糖糕。明昶不喜欢黄豆糕，可是又嗜甜如命，陈肖他都看在眼里。

　　“你做什么！”明昶吓得浑身一颤，扑上去丢开竹签，揽过陈肖入自己怀中捂着他的眼睛就往门外跑去，“医官，去找医官！”

　　陈肖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明昶撕下一段衣料重重捂在陈肖的眼眶前，看着素灰的布料渐渐被鲜血染出黑红色越来越心急。

　　“小畜生，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溜出去买糖糕，你大可告诉我，我也……我也不会错怪了你！”明昶急得直跺脚，恨不得一拳打在这小畜生的胸口上，“身体是你父母恩赐与你的东西，怎可随意毁坏！若是，若是这眼睛治不好了，往后就只有一只眼睛了！”

　　“我怕阿昶不信我，阿昶也从来都不喜欢我，”陈肖那只剩下的眼睛抬眼望了望，“即使剩下一只眼睛，只要能看见阿昶，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明昶心头一热，脚下步伐更加快了些，眼见着就要到了医官居处，低头揽紧了陈肖道：“你还小呢，说什么让自己以后会后悔的昏话。我又何时说我不喜欢你了？”

　　陈肖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似的，抬头疑惑地看了看明昶。

　　明昶心中暗骂一声，当真像只狼狗崽子。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却天真得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心疼。

　　“只要你把你的眼睛养好，我就喜欢阿肖，好不好？”明昶哄着把陈肖塞到了医官前，临走前一步一回头，心中说不清的担心和心酸。

　　“只要你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明昶自顾自对自己说，暗暗发誓道。

　　一回神发觉自己手里还揣着陈肖沉甸甸的糖糕。上面星星点点粘着陈肖的血点和争执时附上的一层泥尘，明昶拨开那层黑沙，含着心酸放了一块在嘴里。

　　明明很甜，和怀州的黄豆糕有着全然不同的口感，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明昶觉得鼻子一酸，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糖糕吃得腮帮子都变得圆鼓鼓的，可还强撑着一块块把糖糕放进嘴里。

　　明昶那一刻知道他吃再多块糖糕，都换不回阿肖的眼睛。

　　“你说！怎么办！”徐仲儒在徐招窈寝殿里来来回回踱步几十回，终于忍耐不住，发指怒道。

　　崔敬谦坐在一侧雕花椅之上，冷眼看着徐氏父女一处好戏。这些时日他被任氏女官案来回奔走，早已不知有多少疲乏，这父女俩来回做戏，无非还是逼迫自己疏通周旋。若非徐仲儒还算得上是他最得力的一条鹰犬，这徐仲儒父女早该滚出朝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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