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成长

　　赵水水为什么不看好李文, 主要就可以体现在刚刚补课还没两天，于青燕就在一天深夜里打电话给赵水水说不想继续了。

　　“为什么啊！”赵水水已经上床了, 接到于青燕的电话她又从床上跳起来，“这两天不是上课上的挺好的嘛？”

　　电话那头于青燕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为难, “是很好, 我知道很好。你们家顾奕实在是个好老师, 也很靠谱，他就是太靠谱了。可水水你知道我的, 我不想上大学。”

　　赵水水听到这里就知道于青燕后面想说什么了，她脾气一上来捶了一下床板，床不疼, 她疼。

　　她吼着问：“你是不是因为李文？”

　　“也不是, 主要是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上大学你知道吧？而且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还要再去读四年,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于青燕说。

　　“你少给我扯这些。”赵水水一点也不信她的胡扯, 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道：“你就是因为李文，是他不让你去上大学的，是不是？！”

　　大约是今天的月色太柔, 搅得人的心乱成了一团浆糊，于青燕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一阵, 还是对赵水水说了实话。

　　“水水，我实话告诉你吧。李文他其实很自卑，他跟我说了很多次，怕我上了大学之后会嫌弃他会跟他分手, 但如果我真的想上学，他还是支持我的决定。可是水水，真正自私的人是我。是我自己怕，我怕上了大学之后我会变得更好，然后我就会发现李文其实什么都不是，比他好的人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我怕自己没有那个定力，我怕他对我这么好，而我最后会辜负他。”

　　一起长大的这许多年里，于青燕在赵水水面前扮演的一直是有想法、懂恋爱、成熟睿智的大姐姐。所以赵水水怎么也想不到，真的到了面对自己感情问题的时候，于青燕竟然这么看不开。

　　“燕子，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有点好笑吗，还有人会不想自己变得更好的吗？且不说李文他本身就配不上你，这跟你上不上大学都没关系。就说如果你真的爱他，那就算你变成了更好的你，认识再多比李文更好的人又怎么样呢？你现在一方面又想跟李文在一起，一方面又怕自己没有定力，我真的搞不懂你这到底算不算真的爱他？如果你不是真的爱他，那你为他断送你自己的前程又是为了什么啊？”

　　赵水水的话让电话那头的于青燕陷入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外的月光并不足以穿透房间里的窗帘。赵水水明明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上薄薄的空调被被紧紧攥在手里也毫无察觉。她好像身处在一个黑洞里，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哪里是黑洞的边缘。

　　对于青燕来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再往前就是悬崖峭壁，可她却仍然不愿意回头，也不愿意向左或向右。而赵水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向前走，掉下去，然后被深渊吞没，不见尸骨。

　　许是从于青燕沉默的呼吸声中赵水水明白了自己大约并没有左右他人想法的能力，她第一次感觉到从心底里生出的那种无力感。

　　寂静无边的黑暗突然被一声蝉鸣打破，于青燕那头也终于有了动静。

　　她似乎在哭，声音沙沙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跟他分开，可我又很清楚一旦我去了大学，跟他分手就近在眼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肯定，可我就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水水，我真的好矛盾。”

　　听见于青燕的哭声，赵水水心里没了火气，只有很粘很重的无奈与心疼，“燕子，你跟李文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你是在天上飞的燕子，但李文不是你可以栖息的那方屋檐。”

　　于青燕后来又在电话里哭了好久，可挂断电话的时候两人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赵水水没了睡意，静静靠在床头望着黑暗房间里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晨两点四十。

　　顾奕接到赵水水电话的时候已经入睡有半个小时了。

　　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声音很沉，还带着一点鼻音，通过电波传过来，特别性感又魅惑。

　　“喂？”

　　“……吵醒你啦？”赵水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拨通了他的电话，她只是觉得心里很乱，乱于青燕，好像还乱自己，总之就是乱成了一团麻，现下这样突然给顾奕打电话的举动也是莫名其妙，她放轻了声音说：“那你继续睡吧，不打扰你了。”

　　“等等。”

　　赵水水刚准备挂电话，顾奕突然叫住了她。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顾奕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很多。

　　“刚跟于青燕通完电话？”

　　“你怎么知道？！”赵水水惊得差点骂脏话。

　　顾奕真的太神了，她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能猜中她刚才做了什么？

　　顾奕好像笑了一下，“这两天我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应该已经明白如果继续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考上纺大的几率基本上能大于70%。虽然还不是百分百肯定，但这超过50%的概率已经足够让她矛盾心慌了。你的朋友，比你想象的要聪明。”

　　“我知道她聪明啊！我当然知道！”赵水水扯亮了床头的抬头，淡黄色的暖光瞬间照亮了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你知道这个聪明人跟我说什么吗？她竟然说她不想上大学，因为怕上了大学变成更好的人之后就会嫌弃李文然后跟他分手。你说这搞不搞笑？”

　　顾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她男朋友大概对她很好吧？”

　　“好是好啊，但是光对她好能当饭吃吗？”赵水水说着说着有些急了，靠着的时候气息跟不上来，她便干脆跪坐在床上，义愤填膺的。

　　“就李文那样没什么傍身手艺还好吃懒做的人以后拿什么养活燕子啊？他连他们自己学校的实习都没去，难道还要让燕子毕了业就跟他一起去打工吗？就连我都明白‘有情饮水饱’这句话是在放屁，燕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可她要是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啊？”

　　顾奕好像有些意外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稍微顿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李文是何超呢？”

　　赵水水想也不想答：“那何超跟李文不一样啊。何超家境好，他一辈子不做事都能吃穿不愁，燕子跟了他至少不会挨饿受冻，不用担心今天过夜的地方明天就没了。”

　　“嗯。”顾奕又顿了一下，又问：“那我呢？好像我也没什么手艺，也没有特别好的家境，怎么办呢？”

　　“你就更不一样了啊！”赵水水说到这儿，声音都不自觉地大起来了，“你会学习，头脑也好，还那么努力。就算本身没有家境，你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挣出家境来的。”

　　顾奕轻笑了一下：“嗯，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挺优秀。”

　　“那肯定！呃……？”赵水水一愣，“不对不对，怎么说你那去了。现在要紧的是燕子，燕子啊！”

　　“咳咳，抱歉扯远了。”顾奕轻咳了一声，稍微压制了一下太过愉悦的情绪，慢慢道：“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大概了解到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没经历过恋爱，又遇上了一个对她全心宠爱的人，我想这段感情已经占据了她现在全部的思想。她的心思很好猜，就目前来看她是舍不得，也不确定以后是不是还能得到跟现在李文给她的相同的宠爱。她很聪明，所以她并不是不想让自己变好，而是她知道李文跟不上她的步伐，为了迁就李文，她选择让自己停步不前。”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能理解燕子。”赵水水自己也很矛盾，懊恼地拧着台灯的开关，一下亮一下暗，“可、可这样不是很傻吗？”

　　顾奕说：“其实这个事情我们外人很难去判断对错，未来很长，变数很多，我们并不能一一预知。可能某天于青燕自己就想开了，又或许李文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为了爱情他能变成一个知进取的人。或者我们再退一万步，就算一个没有想开、一个没有进取，时间久了之后两个人说不定都会很习惯并且满足于平凡的生活呢？你要知道，‘习惯’是很神奇也很可怕的一件事。”

　　赵水水知道顾奕说的对，他就是说的太对了，所以她又急起来了，“我就是怕这样，我怕燕子到最后会习惯了跟着李文过苦日子，可她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可你不是于青燕。”顾奕的声音很静，语气很淡，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不带一点主观情绪，客观的有点冷漠，“我能理解你着急，你不甘心，可你始终不是于青燕。你不能断定到底什么样的决定才更适合她，也不能代替她做任何决定。我想，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你逼着她做了某个决定，万一今后她对这个决定后悔了，可能还会伤及你们之间的友情。所以我能给你的建议是，放轻松点，顺其自然。”

　　顾奕说完话之后赵水水沉默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五分钟，再开口的时候赵水水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那天在图书馆里跟我说的话了。”

　　电话那端的顾奕勾了勾唇角，轻缓温柔的声音像是梦呓：“未来路还长，不用着急，时间会让每个人都长大。”

　　那个晚上，赵水水又是一夜无眠。

　　在那之后于青燕果然没再出现在七中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赵水水不甘心地去隔壁学校找了她几次，可得到的回答是她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临高考放假前的一天，赵水水给于青燕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学校里也不见她的人影。赵水水思来想去，给何超打了一个电话。

　　何超告诉她李文也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他还说之前李文跟他提起过等毕业之后他要跟于青燕一起去大学城那边摆摊卖麻辣烫，两个人在那边连房子都租好了。前两天他本来想过去玩，但于青燕不让，说家里还没布置好，暂时不能让他们两个过去。

　　李文读的职高，按理说今年是要出去实习的，或许是太早踏入社会，其实他很清楚物质的重要性，所以他在很早之前就跟于青燕说过做小生意这个事情。可能是有梦想的男人都很迷人，反正于青燕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跟他一起。

　　何超还说为了这事儿于青燕还跟她家里闹了好一阵，她爸妈都威胁她要断绝关系了，李文为此狠狠感动了一番。原本是谁都不知道这事儿，还是那天李文在外面喝多了，半炫耀半叹息着跟何超把这事儿说了。

　　乍一听于青燕要去跟李文一起卖麻辣烫的时候何超也很惊讶，但他是个男生，粗枝大叶的，心地又善肠子又直，一点也没瞧不起他们两个人不说，反而还有点佩服他们敢创业做生意的精神。只是现在跟赵水水说起来，他还是忍不住吐了一下槽。

　　“你说就燕子那家里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样子，她还能起早贪黑天天守着味儿巨大的麻辣烫锅？”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