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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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1

原来,我只喜欢你

Courage Gaming——据说俱乐部创始人喜欢玩DOTA中的英雄发条地精,便以发条地精的简称“CG”来命名俱乐部。然后才开始翻字典,寻找C开头的单词。

当时那满屏幕的英文里,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courage,勇气”,刚好符合俱乐部一往无前的精神。俱乐部名字就是被这么草草定下的。

怀砚看着楼梯旁照片墙上的照片,心中无限唏嘘。

那上面大部分荣誉都是她入队以前就有的,她虽然没亲身参与,但也能体会到背后的艰辛。

她根本不需要在意赛制是否会改革,俱乐部是否会变动,队友是否会离开,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坚持。

像路昀深那样毫无保留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拼搏、去嘶吼。

在该发光的时候发光,该隐没的时候隐没。

他说了,但凡一息尚存,她就有资格去放肆挥霍。

挥霍到过瘾,挥霍到精疲力竭。

哪怕最后一无所有,无路可退。

最起码,还有他在。

想到这,怀砚讶异此刻的自己,竟和路昀深有这样的默契。

十六七岁的时候,她认为自己会喜欢有共同语言,能和她一起打游戏的人。

现在才明白,所谓“共同语言”并不是非要两人有一样的爱好,而是就算在一起做着完全不同的事,也能保持思想和观念的同步。

原来所有条条框框,在那个对的人面前,都是形式主义。

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她给路昀深发了条消息。

怀砚:“昨晚你说的那些,我认真想过了,你是对的。”

路昀深:“啊?”

怀砚:“啊什么?”

路昀深:“其实我说了什么……我也不大记得了……”

怀砚:“……”

路昀深:“昨晚那种情况,你知道的,很危急……我要是不强迫自己给你讲大道理,我怕我会忍不住……”

怀砚:“……”

路昀深:“无奈。”

怀砚:“请滚。”

路昀深:“好嘞(。·-·。)”

……

后来Zack和Bliss回来了,两人抱了一大堆卡通娃娃。

Bliss把娃娃放到桌上,一个个摊开了给她看。

“PM,你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就拿去。”

“哪儿来的?”

“附近商场新搬来几台娃娃机,Zack非要去玩,没办法啊,我这个当父亲的只好答应了。”

Zack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完了,我迟早要把你这败家子赶出家门。”

怀砚不太理解男人之间的感情,明明前几天还闹得那么僵,转眼就又混在一起争当父亲了。

她对如此幼稚的行为感到无语,但也觉得俱乐部还是吵吵闹闹的才像样。

张辰一路打着电话进来,一进门就怂着脖子朝所有人比了个“嘘”的动作,显然又是在挨女朋友训。

刚才还怼得不可开交的俩兄弟瞬间统一战线,围在张辰边上演了起来。

“队长,刚才有个姑娘找你。”

“长得挺漂亮的。”

“她说孩子已经打掉了,你不用担心。”

“……”

“滚一边去!”张辰捧着手机大步往外溜,远离是非之地。

边跑边满脸委屈地耐着性子哄人:“没那回事,那帮孙子胡说的……心虚?这怎么能叫心虚呢……”

背后两个混球满意地击了个掌,被怀砚好笑地瞥一眼:“有病吧你们。”

路昀深和前女友复合的事在一夜之间闹得满城风雨。

昨天他单枪匹马闯进大学礼堂,在全场师生和网络直播前牵着她离开。

回家以后,又被记者跟拍到接吻的实锤。

这次她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公众面前,网络那么发达,很快就挖出了她的身份。连带着先前她在论坛上的一大堆“黑历史”,全被重新拿出来科普小粉丝。

娱乐圈和电竞圈同时大地震。

阿深的女性歌迷难以接受,去PluMage的微博下肆意谩骂。

PluMage的电竞粉又不服气,在评论里怼她们是“脑残粉”。

两边粉丝吵得不可开交,刷爆了各大网站。

谁也没料到这条消息会在网上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不只是网上,怀瑾也第一时间打来电话。

他倒是比网上那些人冷静多了,再三确认过后,他轻叹了声说:“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也不反对。”

后来她才知道,怀瑾不是不反对,他是没办法反对。他女儿之之在旁边噘着嘴威胁他,说他要是敢反对姑姑和阿深在一起,她就再也不和爸爸好了。

为此怀瑾郁闷了好几天。

他曾经认为等妹妹哪天找了对象,他必定会肩负起替她严格把关的责任。哪知道这个横空出现的“妹夫”,还没转正就把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脚踹到最底层。

怀砚以为到俱乐部就能清静,没想到训练到下午,俱乐部门口就被记者团团围住了。Bliss和张辰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里往下看,连连感慨:“咱们拿世界冠军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记者来采访过。”

“还是咱P神有魅力啊。”Bliss狠夸一波自己人,“要我说,那个阿深找了你这么聪明、漂亮又爽快的姑娘,绝对是烧高香了!”

“是吗?”怀砚玩味地挑眉,提醒他,“我怎么记得上次有人说,路昀深的前女友肯定是个占有欲很强的控制狂呢?”

“……”他心虚地笑,“谁说的,我跟他没完。”

跟队友胡扯的时候,东哥出现了,他问怀砚要不要跟媒体说什么,不要的话他直接下去赶人了。

这电子竞技俱乐部,老被娱乐媒体盯着也不是个事儿。

她忽然想起路昀深了。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些年路昀深到底活在怎样拘束的生活里。

再次有机会见面是在七月中旬,怀砚出发去加拿大打TI的前两天。

原本这时候应该继续紧锣密鼓的训练,可东哥觉得最近大家压力太大了,不利于比赛,特地给他们申请了一天假休息。家里住得近的,可以回家和家里人吃个饭,也算是出征前最后壮壮士气。

换日线的新专辑制作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公司决定在上海加开一场演唱会,作为这一次巡回的终点。这次演唱会上,也会第一次唱新专辑的主打歌。

路昀深好不容易才请到这一天假,为此他推掉了某档综艺节目的邀约。

刚到CG俱乐部楼下,还没进门,就在附近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日光和煦,他就站在隔壁别墅前,朝向这里。

从路昀深的角度,看不清楚他脸上逆着光的表情。

但他短暂讶异的目光,却从那混沌的阴影里跃然而出。

他停在原地,与阴影里的人遥遥相望。

俱乐部附近咖啡店。

路昀深十指交叠,端正地放在杯子后面。

对面的男人抬了抬眼镜:“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零八年,才六点多,酒吧里就客满了,全是等着看晚上奥运会开幕式的。你唱了一首披头士的《Thank You Girl》,那个年代,玩乐团的没人不喜欢披头士。”

“我也记得,那天唱完后酒吧经理跟我们说,有个客人想和我们聊聊。”路昀深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傻了,还是闵衫反应快,想都没想就冲上去和你握手。”

郑家梁点点头,继续怀念起来:“当时我说你们的台风很不错,问你们有没有自己的原创歌曲。然后闵衫这家伙,居然跟变魔术一样,瞬间就掏了张CD出来。”

“他一直随身带DEMO,当传家宝一样。”路昀深轻笑了下,那笑容却不似从前热络,郑家梁看在眼里。

“这些年看着你们一路努力,从默默无闻,到今天得奖无数,演唱会开遍大江南北场场爆满。说实话,我真的很欣慰。”

“不管是换日线还是我路昀深个人,能有今时今日,离不开当年您给我们的机会和栽培。”

“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

沉默良久。

路昀深忽然开口:“在我刚开始玩音乐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一度迷恋《反面》这首歌。”

郑家梁错愕地抬眸,静候他的下文。

“这首歌,也是您的成名作,对吧?”

“嗯。”他点了点头,忽然惜字如金。

“歌词讲述了一个江南女子与贫穷音乐人相爱的故事,整首歌浑然天成,震撼人心。也因为这首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奉您为神。我曾经可怜歌里那个江南女子,她无条件地相信爱情,却等来了爱人的背弃。”

路昀深的话音稍作停顿,抬头看向对面的郑家梁:“后来我发现,真正让人觉得悲凉的,是那个背井离乡的音乐人,他在理想和爱情的两难中选择了理想。也许他真的会功成名就,也许无功而返。可不管怎么样,那个愿意为他全心付出的女子,这辈子,他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郑家梁垂眸,看着平静的咖啡,良久后问他:“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通往理想的路有无数条,一条走不通,我还可以换。”路昀深稍作停顿,“可真心喜欢的人,一辈子只会遇到一个。”

“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年龄比我小,想得却比我通透很多。”郑家梁苦笑了下。

他似乎知道了路昀深已经得知他的秘密,也便不再绕弯子。

“她是个漂亮又温婉的女人,我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展开追求。我家境贫寒,没什么钱,只能弹琴唱歌给她听,她很喜欢我的歌,很快她就接受了我。

那时候我一心想要出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为此跑遍了全上海的唱片公司。不久后我遇到了一个制作人,他说他能带我去北京发展,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刚好我们第一个孩子出生,我向她保证,等我出完专辑有了钱,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娶她。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毕竟不光彩,她母亲也没把这件事情张扬,所以,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人屈指可数。

离家后第三年,在我第一张专辑即将问世的时候,唱片公司倒闭了。而我的那些作品,我多年的心血,也被卖到了另一家公司,由另一个歌手演唱,他还因此一炮而红了。我受打击回到上海,她陪我度过了那段低谷。那段日子里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以为梦想已经彻底离我远去了。正打算跟现实妥协,随便找份工作养家糊口的时候,命运又跟我开了个玩笑。

另一个制作人找上了我,他说他很欣赏我的才华,还说想让我成为公司的新一季主打歌手,前提是……必须对外宣称单身。”

咖啡凉了。

路昀深闭上眼,轻叹一声。

这故事恍如隔世,却又真实得可怕。

他已经不想去问,几十年来那个音乐人是否后悔过。

反正无论后悔与否,结局都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他心里唯一放不下的,是她的未来。

如今她已在媒体的风口浪尖上,难保不会有人往深层挖。

他终于明白当初她的外婆为什么想尽办法阻挠他们在一起,还有那天郑萌说的话——“在你放出那些豪言壮语之前,最好先看看清楚,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人。否则你今日的莽撞,只会成为明日的笑话”。

原因很简单,他是郑家梁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她和他在一起,就势必会面对这么一层关系。

这是一颗永远拆不掉的定时炸弹。

“对不起。”郑家梁忽然开口,也不知这三个字究竟是要说与谁听。

路昀深没应下,兀自说道:“这些天我挣扎过也矛盾过,我无法抹去您曾经有恩于我的事实,但也不能改变,您曾经亲手毁了我最爱的人的幸福。”

郑家梁低着头,若有所思,过了会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我亏欠了他们太多。”

“如果您觉得于心有愧,就请您弟弟一家离她的生活远一点。其他的交给我,我保证在我这里,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些什么。”他话音冷淡,带着隐约的抵触。

“我弟弟?”郑家梁诧异。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郑萌千方百计要找怀砚麻烦,而她的父亲郑伟凡又一次次出手化解。他们父女俩一个意气用事,一个老谋深算,但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们无比迫切地,希望怀砚远离他们的生活。”

郑家梁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长叹了口气说:“我当年走红以后赚了一大笔钱,我母亲偏爱弟弟,在她的劝说下,我把钱统统给我弟弟做生意去了。公司成立后,他想给我些股份,我没要。那时候我刚听说安宁自杀的消息,整日买醉,我告诉他,我这辈子追名逐利,到头来孑然一身,钱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他就对我说,这股份他先为我留着,将来我要是能认回两个孩子,他就把股份转给他们。其实我真没有要他股份的意思,没想到,他倒是往心里去了……”

兄弟俩一个为名誉抛妻弃子,一个为财富算计亲情,到头来只落到个相互猜忌的结局。

郑家梁觉得实在讽刺。

路昀深低头喝了口咖啡,神色波澜不惊。

“梁哥,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希望您去打扰她。”

不出所料,郑家梁被他的直白怔住了。

“您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路昀深问他。

对面的男人抬起头:“什么意思?”

“‘怀砚’两个字都拆成左右两边看,分别对应。意思是心若磐石,此生不见。”

“……”

“她母亲是得产后忧郁症自杀的,这是她在极度抑郁的情况下,给女儿取的名字。您认为哪个小女孩,能背负这样一个充满恨意的名字去快乐地生活?”

郑家梁已经无法在晚辈面前抬起头,只是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塑料花。

“别人的名字都代表了父母的祝福,她的名字就像一个诅咒。您可以想象一下,从小到大,她都是怎么向新同学介绍自己的。”

“接下来有一场比赛,对她很重要,你让她心无旁骛地去吧。她属于那个舞台,只有在那里,她真的开心。至于上一代人的恩怨,和她亲生父亲是谁,也许将来哪天她会想要去了解。但肯定,不是现在。”

郑家梁安静听他讲完,辗然笑道:“其实我没打算和她见面,我这次来,只是想远远看她一眼,看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前些日子很多记者去俱乐部打扰她,我在媒体圈有些熟人,或许还可以帮上忙。”

“……”

“阿深。”

“嗯?”

“谢谢你。”

“……”

“她……麻烦你了。”

他沉默许久,点了下头:“嗯。”

和梁哥道别后,路昀深心情复杂。

前往CG俱乐部的路上,他想起曾经听人说的,恋爱中的人容易变得自作主张。总觉得作为关系亲密的人,理应有权利为对方的事指手画脚。

他以前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今天的事却让他开始反思。

人心复杂,他真能猜中她的选择吗?

倘若有天真相大白,她会怨恨他吗?

前方岔路太多,他已经无暇一一去对比,只能凭借着数十年的默契,为此放手一搏。最起码,在她不知情的时间里,他能保证她是快乐的。

张辰女朋友是换日线的歌迷,从读书的时候就攒钱买各种专辑、杂志和海报。每当女朋友疯疯癫癫喊着“路昀深好帅”的时候,他都会心高气傲地冷哼一声:“哪有这么夸张,你瞎了吧?”

可一开门看见路昀深大活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激动得满脑子翻江倒海。

但他表面装得毫无波动,一转身就给女朋友发微信嘚瑟:“我见到路昀深了!活的!!巨!他!妈!帅!!!”

“Hi,请问怀砚在吗?”

“在……”张辰转过头,朝楼上大喊,“PM,你家那位来啦!”

“我家哪位啊?”怀砚打着哈欠下楼,见到路昀深后,才想起来昨晚睡前好像是约了今天见面,“怎么来这么早?”

路昀深上前,不答反问:“你家还有几位啊?”

“我哥,我嫂子,我侄女……”她板着手指数起来。

路昀深伸手,包住她的小手压下去,蹙眉轻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怀砚一转身,就看到楼梯转角处,似曾相识的画面。

几个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起,暗中观察。

她无奈地笑了:“你们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出来看吗?”

此言一出,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那一个个八卦又胆小的家伙,同时溜上楼了。

“他们干吗?”怀砚无语。

“没啥,就是怂了,他们见你男朋友太帅,怕站在边上显得自己LOW。”张辰大无畏似的摊了摊手,“你看,我就不怕。”

“你是没来得及躲吧?”她一语道破。

话音刚落,头顶就降临一只宽厚的手掌。

路昀深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别乱讲。”

然后他抬起眸,对张辰说:“她爱胡说八道,平时多谢你们担待。”

她腾地脸红,接着意识到队友还在场,别扭地拨开他的手。

低着头,目光躲向别处。

张辰受宠若惊:“没有没有……是P神担待我们才对。”

“等TI结束了,回国我请你们吃饭。”路昀深提议。

“好……好啊!可以携家眷吗?”

“当然。”他莞尔颔首,“那我们先走了。”

“唉,慢走啊深哥!”

路昀深俯身去拉怀砚的手,她嫌当别人面牵手太别扭,脚步往后一迈就躲开了。

他不放弃,接着上前,干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稍用了点力,不容许她再逃跑。

转身后垂眸看她,微微挑眉以示权威。

前脚刚走,后边就响起一阵热烈的讨论——

“哇靠!你们没看到绝对是损失!!”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居然像只小白兔一样被拎走了!”

“我绝对没有夸张!就是小白兔那样!!”

“……”

厨房里两个背影。

一个高冷娇小,手握菜刀,面无表情地在砧板上“咚咚咚”切菜。

另一个像只家养大型犬,早被她驯得没了脾气,围着她笑眯眯地摇尾巴。

“我要帮你赢了他们,你怎么奖励我?”路昀深手里是怀砚的手机。

微信群里正进行激烈的掷筛子大赛,点数最小的明早得一个个打电话叫全队人起床,顺便买早餐。

现在其他人都扔完了,运气很好,都是四、五、六点。

有高达50%的概率,她是那个“幸运儿”。

群里那几个臭小子已经开始起哄了,催着她赶紧扔。

“奖励就是,你明天不用一大早被我拽起来打电话。”怀砚抿唇微笑。

“……土匪逻辑。”

路昀深无奈地轻叹,却也只好帮她摆平。

“看好咯,小怀同学。”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再去掷筛子。

怀砚看了一眼,调侃道:“哟,怎么才一点呢,路老师?”

“扔几点不重要。”他故弄玄虚地指着筛子前面正在转动的圆圈,“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消息正在发送的标志。”她的回答中规中矩。

“不。”路昀深纠正她,“这是机会。”

过了会儿,那圆圈变成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正式发送失败。

她灵光一闪,好像有点明白了……

果不其然,路昀深又扔了一次。

这次扔的是5点,他运筹帷幄地笑了,关闭飞行模式。

消息发送成功。

微信群里,掌声雷动。

只有Bliss这个唯一扔了4点的倒霉鬼,发来一堆撞墙的表情包。

吃过午饭,怀砚窝在沙发上,抱着一大桶冰淇淋挖着吃。

路昀深洗了碗坐过来,下巴靠着她的肩膀,张嘴等她投喂。

“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能换个奖励吗?”他试探着问。

“你要什么奖励?”

“打完TI,搬过来住吧?”

“……”她眼睛转了转,“来个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

他现编了个他认为站得住脚的理由:“快过冬了,我怕你冷,给你蹭点热度。”

“你家八月过冬啊?”怀砚嫌弃地抱着冰淇淋躲开,“再说了,我有电热毯。”

“电热毯能唱歌给你听吗?”问完以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路昀深认真说,“只是很想回到从前那样,你负责上阵杀敌,我为你高歌一曲。”

怀砚思忖片刻便点头:“好。”

“……这就答应了?”他有点懵。

“答应了。”她应得坦诚又自然,更没什么多余的考验,“那我可以自己点歌吗?”

“当然。”他去隔壁搬了把椅子拉到阳台上。

抱着吉他坐下,长腿交叠。

准备完毕后,他点了下头。

下午阳光很好,错落有致地散在他的额前。

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的,眼眸一抬,笔直看向她的眼底。

有首歌是怀砚第一反应想起的:“以前在网吧楼上练团室,你抱着吉他躲到楼梯间一个人练的那首。”

他一时想不出来,问她:“歌词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英文歌。”

他低头,边弹吉他边唱了一句:“是这首吗?”

怀砚摇头:“不是。”

“这个呢?”他又换了一首。

“也不是。”

怀砚试着哼了一段,唱功一如既往,跑调跑到喜马拉雅山去了。

路昀深蹙眉注视着她,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有一肚子吐槽的话想说,因为求生欲而暂且压制住了。

最后他真没辙了,无奈笑着求饶:“不瞒你说,我以前经常去楼梯间练琴,少说也有七八十首。”

怀砚轻叹一声,也不勉强了:“那就挑你喜欢的歌,随便唱吧。”

他想了想,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

“Yesterday al 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对……”她忽然展眼舒眉地笑了,“对、对,就是这首!”

路昀深抬眸看她,眼角带笑,不动声色地往下唱。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甚至慢慢开始倒转。

八年前某个晚上,她通宵帮人刷装备,那晚网吧烟味重,熏得她睁不开眼。

接近凌晨的时候,她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蜷坐在二楼阶梯上小睡。

不记得过了多久,头顶方向传来歌声。

那声音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干净纯粹,在夜阑人静时格外动听。

她疲惫地靠着楼梯扶手,侧仰着头,欣赏陌生人的演唱。

那是她记忆里少有的安宁。

至于yesterday……

那些前尘往事,就随他去吧。

小组赛最后一天,中国战队总体排名情况不佳。

除了CG战队A组第一和APM战队B组第二的成绩以外,其他四支中国战队都进了败者组。再往后,就是残酷的淘汰赛。

晚上吃饭的时候,APM战队的过来拼桌,两支队伍是下一场就要正面交战的,但同是中国队,在此时倒没什么火药味。

yayay见了怀砚,尴尬地笑着点了下头,环顾四周,只剩下怀砚对面的位子了。他只好端着餐盘坐下,打了个招呼:“Hi,P神。”

“Hi。”她抬头瞥他一眼便继续吃饭。

“今年的夺冠热门,基本就是你们和LOP了。”APM的队长肯定地对张辰说。

LOP战队就是之前CG在马尼拉遇上的那支欧洲队伍,这几个月突飞猛进,现在以全胜的战绩位列B组第一名。

“哟,这才刚打完小组赛就没斗志了?”张辰调侃道。

“不是没斗志,是现在的LOP状态无敌了。我们输的那两局,你们也看到了吧……”

其他人在旁边聊得火热,怀砚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推送——

【QS乐队《梦醒他人乡》被指抄袭换日线老歌《塔顶》,QS主唱:不屑和伪摇滚相提并论。】

怀砚仔细把整篇新闻读了一遍,标题居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确有此事。

QS乐队新歌《梦醒他人乡》刚发布,就被人发现里面有几句歌词原封不动地照搬了《塔顶》的歌词。换日线的歌迷找到词作者QS主唱的微博,骂了一整天,到现在主唱已经关闭微博评论了。

QS有一批战斗粉,抓住几个固定模式反反复复地黑——

“哇,三句一样就算抄袭了?那我还说你换日线抄袭《新华字典》呢!”

“只有我觉得《梦醒他人乡》比《塔顶》好听吗?”

“听说换日线最近要出新专辑了,难怪又炒绯闻又蹭热度。”

……

居然还有人觉得,这是QS对换日线的致敬行为,倒是换日线的歌迷,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而作为“致敬”的一方,QS的主唱很快就发了条微博:“呵呵,不屑和伪摇乐队相提并论。”

半小时后,又接着补了一条:“很多人劝我删了前面那条微博,我没道理删,也不想删。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拿我们跟某个商业流行乐队比,我只觉得可笑。大家不用为了QS跟脑残粉理论了,那些人的耳朵早已经被垃圾灌满了,正常人说话是听不见的。”

这条微博很快上了热门,话题里两方粉丝掐架严重。

有个微博大V也加入了讨论,声称中立,但句句针对换日线:“老实说,不是任何一方的粉丝,平心而论,换日线确实是一支被过誉的乐队。虽然没有很差,但也没粉丝吹嘘得那么好。主唱的声音时好时坏,曲风也基本差不多。唯一让人不解的是,他们居然自称摇滚乐队。事实上中国不是没有摇滚,很多优秀的摇滚乐队都被埋没了,凭什么站上今天这个高度的是换日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想追求个性,就把“受欢迎”当作对立面。

早期和换日线情况类似的乐队有很多,有些坚持到如今还是默默无闻,有些早已经解散了各奔东西。类似网上的那些言论,在乐团圈子里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有些人不服气,凭什么那份好运气,偏就降临在他们头上?

在他们看来,换日线自出道以来就顺风顺水,全靠着天赐的大好时运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倘若那份时运放在他们自己身上,同样可以大放异彩,甚至远远超过换日线。

怀砚还记得多年前在网吧通宵的某天,路昀深在旁边玩魔塔时,随口冒出的一句话:“当发现世界很大的时候,有的人走出去寻梦,有的人在家里做梦。”

那时候追她的人不在少数,可其中却没有任何人像路昀深这样,她一见着他,就能远远闻到同类的气息——世界上善于侃侃而谈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能空口说一下午的理想,却迈不出一步。而路昀深和她一样,会花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做成一件事,却不会对人多提。

哪怕换日线被同行嘲讽多年,他们还是坚持回馈乐团圈,资助新人发展。

这些年电竞圈同样浮躁,类似的风凉话怀砚也经常听到。不过她可没有路昀深那样的胸襟,她一个暴脾气,看不顺眼就直接开怼。

管他什么大V小V,她直接点了转发——

【@PluMage_CG:别再问爸爸为什么是爸爸这种蠢问题了,你这样让我很想笑。】

发出去不过一分钟,她就收到一堆评论。

有电竞粉,也有歌迷,混在一起画风难辨——

“卧槽,活久见!”

“护夫狂魔本魔了。”

“为小姐姐疯狂打call!!!”

“啊啊啊!!P神我要嫁给你!!!”

“……”

路昀深第一时间的转发,把局势变得更乱了——

【@wd路昀深:嗯,听妈妈的话。】

怀砚知道接下来微博要炸了,干脆把手机往下一翻,扣在桌上不看了。

队友在餐桌对面打量她,眼神怪怪的。

“你笑什么?”怀砚警惕地蹙眉。

“没有……我是觉得就算你不想吃,也别把面都戳烂吧,看得人怪没胃口的。”

“……”

她低头看了眼餐盘,顿时无语。

吃过晚饭,几个队友打算出去逛一圈,怀砚没去。

她回酒店又看了一遍LOP的比赛录像,那个曾经自称是她粉丝的男孩在小组赛里大放异彩。她忽然觉得自己老得很快,好像过了某个阶段以后,就再也没体会过那种数月之内突飞猛进的感觉。

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以为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她继续下去,就能一再刷新自己的极限。

然而现实很平衡,不会给任何人开挂的机会。

看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弹出了视频对话邀请。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多,路昀深刚吃了饭,忙里偷闲闪到录音室堆杂物的角落里,找她聊几句。

但耗子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在不远处大喊:“用得着跑这么远吗?我们才懒得看你。”

闵衫笑道:“就是,谈个恋爱跟做贼一样。”

“……”

录音室里欢声笑语,和网上的唇枪舌战完全是两个世界。

路昀深找了个角度把手机支撑住,便退后两步,随意地坐在地板上。一抬头,便笑得温柔:“他们老想偷看你,不给他们看。”

“今天看起来精神还行。”她随口说。

“你也不错啊,还有去网上帮我怼人。”

“对你有影响吗?”她知道现在说这个人已经晚了。

“有啊。”

“……”

“现在很多朋友都来问我,上哪儿找的这么好的女朋友,烦死了,不告诉他们。”

她蓦地笑出来:“得了吧,鬼才信。”

“真的。”他眉宇舒朗,眼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她刚才就想问了。

“我该生气吗?”他反问她。

“人家抄你们的歌词,还羞辱了你们一通,你不生气?”

“你不是帮我怼回去了吗?”他随手拢起额前的碎发,额头汗津津的,有零星光斑,“老实说,别人骂我五百句,换你为我说一句话,我都觉得赚到了……这样想,又好像有点欠。”

“不是有点,是非常。”她忍俊不禁。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路昀深,他偏过头,应了一声。

重新看向镜头的时候,他遗憾地轻叹了声:“演唱会还有些细节,要跟主办方讨论一下。”

“去吧。”

“等你回家。”

“好。”

几天后,换日线巡回演唱会到了最终场,重回上海八万人体育场。

今天是路昀深的生日,为了抢到史无前例的生日场门票,粉丝们各显神通。路昀深听说外面黄牛把票炒到一张上万了,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在微博上劝大家理智。

开场前他看了下时间,温哥华的凌晨三点,天亮后,她就要代表中国队上场打TI的败者组决赛。要是能赢,就要紧接着打总决赛。

败者组决赛BO3,总决赛BO5,这就意味着如果战况激烈的话,她要在一天内打八局游戏。他其实挺心疼的,但没和她提过半句,只让她好好休息。

演唱会一如既往地开场,那几个爱闹事的团员倒没提生日这事。

路昀深安心唱了几首,到talking环节的时候,他刚拿起话筒,全场就自发地欢腾起来,重复喊着不整齐的四个字。

“谢谢。”他懵了,下意识摸了下耳朵笑道,“其实我戴着耳机没听清楚,但大致猜到了你们说的四个字是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学着他们的样子,轻喊出他十拿九稳的猜测:“你——好——帅——啊——”

底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

闵衫扶着话筒架,翻了个白眼说:“哥,你能不能稳重点?你几岁了?”

还没等他回击,现场配合的观众就大喊:“十八岁!!!”

闵衫懵了,苦大仇深地质问他:“这是你雇来的吧?”

“不只他们。”路昀深仰起头,环顾全场一周,“这里所有人,都是我雇来的,不信你听。”

他举起右手,朝全场发问:“请大声地告诉闵衫,我几岁了?”

“十——八——岁——”

整个八万人体育馆,从未像此时一样齐声。

“听到没?”路昀深嘚瑟地摊了摊手,侧过头看向后台,“所以拜托工作人员,待会儿千万不要推个蛋糕上来。我们十八岁的年轻人,根本不流行那一套。”

“靠,你怎么知道后台有准备蛋糕?!”

“你们几个吵了几天选栗子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真当我是白痴吗?”

“……”

TI败者组决赛,CG战队遇上美国老牌强队,最终以2 ∶1的比分取胜。

接下来总决赛,CG将面对的是之前把他们打入败者组的LOP战队。那几个小伙子在休息室观战半天,早已经跃跃欲试了。

而CG已经连续作战三场,必须通过短暂的休息回到最佳状态。

关于战术调整的问题,该聊的都已经聊遍了。吃过午饭,大家都默契地闲谈些轻松的话题。

去年也是打到总决赛,但只拿到亚军。

TI举办到今年已经是第八届,前七年的规律是一、三、五、七届外国战队拿冠军,二、四、六届中国战队冠军。

“偶数年夺冠”的传闻持续了整整七年,很多人说,这是一款中国和世界平分秋色的游戏。

而这次TI8中国战队总体成绩不佳,除了CG战队杀进决赛,APM战队停在第五名以外,其他的都没拿到好名次。有的打完就兴致阑珊地回国了,有的选择留下来看总决赛。

现在全中国的刀塔粉都把希望放在CG五人身上,呼声空前一致。

而CG背负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

怀砚在沙发上眯了会儿。

她不能真睡着,也不能总绷着神经,那样都不利于比赛。

耳机里是换日线的老歌,时而低沉,时而婉转。

在荆棘密布的异国他乡,唯有那个熟悉的声音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

下午一点多,她把微信和微博都登陆了一遍,还是没路昀深的消息。

听东哥把注意事项重申最后一遍,就这么被叫上台了。

进场后,怀砚远远就瞧见LOP那个小伙子,隔空朝她眨眼微笑,看起来挺嘚瑟。

他们从小组赛打到现在还保持不败的战绩,确实有嘚瑟的资本。

第一局打得很焦灼,两边有来有回,打出了TI8目前为止时间最久的一局。

最后一波团战LOP配合默契,顺势赢下了比赛。

第一局的长时间拉锯战把CG几个队员的心态都打崩了,第二局刚开场,中路Zack就因为失误而送了一血。

他毕竟才十几岁,虽然入队后表现出的天赋碾压圈子里大部分人,但抗压能力还没被锻炼到极致。状态好的时候一个打十个都不是问题,可状态崩了,就容易一崩到底。

上下两路也是发挥平平,没能打出阵容效果,不到二十五分钟就“GG”了。

下一场是LOP的赛点。

休息室里,大片低气压。

Zack坐在角落里聚精会神地看录像,Bliss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心照不宣。

后来LOP的几个队员也进来了,那个亚裔小伙子又来找怀砚聊天。

他提到偶数年冠军的传闻,开玩笑说今年恐怕要被打破了。

他还得意扬扬地说起在中国论坛上看到的帖子和评论:“现在每个人都在说LOP是冠军,看来你们中国的刀塔玩家并不怎么团结呀。”

怀砚忍俊不禁:“你知道‘毒奶’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就是……”她想了想,干脆卖个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对方正纳闷呢,她就补充道:“对了,我们中国人赢得下,也输得起,偶数年的传闻对我们来说只是笑谈而已。将来我们可能在奇数年获胜,也可能在偶数年失利,但唯一不变的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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